“爷爷,我决定和杨川林分道扬镳。”
我注视着墙上杨爷爷的遗像,苦笑着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我懂了,杨川林娶我,只是为了遵从您的命令,回报恩情。”
“但是婚姻不能强扭,他心里真正爱的人回来了,我也该退位了。”
六年的婚姻生活,杨川林就像那雪山上永不消融的冰,无论我如何努力,都无法让他的心融化。
如果不是三天前,我在整理房间时,偶然发现了从杨川林日记本里掉落的一杨女人照片,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原来杨川林并非无情,只是他的情早已给了另一个女人。
那杨照片背后,是他亲笔写下的:“吾爱芸捷。”
仅仅四个字,却像四座沉重的山,狠狠地压在我的心上。
现在,看清了真相,我也不想再去温暖这块冰了。
敬完杨爷爷的酒后,我转身准备回房,却迎面撞上了刚回来的杨川林。
他穿着深绿色的军装,面无表情,手里提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行李包。
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人。
一眼就认出了她,张芸捷。
杨川林藏在日记本里,也藏在心底的初恋。
我一时愣住了,张芸捷却先开了口。
“嫂子好,我是川林的同学张芸捷,刚调到解放军医院工作,没想到分给我的家属楼漏水,川林就让我在房子修好前先住你们家,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沉,下意识地看向杨川林。
他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我还在家里,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带别的女人回家。
他心里真的有过一丝对我的尊重吗?
杨川林与我对视时,表情微微变化:“俪倩,我们家正好有空房间,作为同学,帮个忙也是小事一桩。”
他的理由听起来无可挑剔。
但他的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显然在他心里,我这个妻子的意见并不重要。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谢谢嫂子。”张芸捷立刻向我表示感谢。
安排好之后,张芸捷就去了医院,说是这几天要值夜班。
家里很快就只剩下我和杨川林。
我正要去厨房做饭,杨川林突然问道:“听说你今天中午给我送饭了,怎么没进来?”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饭盒。
那确实是我中午打算给杨川林的饭。
只是我到门口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他的战友问他:“杨军长,听说芸捷同志回来了,你们俩当初不是有过一段?现在你还喜欢她吗?”
然后,我听到杨川林沉默了许久,只是低沉地说:“我已经结婚了。”
那一刻,我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已经结婚了,所以即使再喜欢张芸捷也没用了。
也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让我最终决定离婚。
回过神来,我只回答:“院里突然有事,我就回去了。”
杨川林没有再问,转身去洗漱。
……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去上班。
刚走进科学院,院士就召集所有研究员,郑重宣布:
“现在国家计划在西部选址,建设天芸观测台,需要一批研究员去实地监测,下个月出发,可能要长期留在西部,归期未定,完成后,能使我国成为世界天芸强国之一!”
“为国效力,谁愿意去?”
这话一出,科学院的研究员纷纷举手报名。
但很快,有家庭的研究员犹豫着放下了手,毕竟家里有牵挂,归期未定太难了。
最后留下的,基本上都是未婚的研究员。
院士看了看名单:“还有一个名额!”
听到这话,我不再犹豫,站了出来,高高举起手。
“我报名!”
会后,院士单独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俪倩,你和其他同事不同,你是女性,那边环境很艰苦,而且你丈夫会同意你离开吗?”
听到这话,我紧握着拳头,但我回答的声音却异常坚定。
“院士,国家提倡男女平等,男同事能去的地方,我作为女性也能去。”
“我丈夫是军人,他也在为国家服务,我相信他会理解我的决定。”
我这样一说,院士眼中的担忧逐渐消散。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称赞道:“很好!你是我院最优秀的研究员,你能去是最理想的,剩下的时间好好和家人告别。”
“明白!”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我回到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客厅里,军用背包装得满满当当,还有一些家用物品被收拾进了竹篮。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杨川林和张芸捷从里屋走出来。
张芸捷手里拿着我的牙刷和毛巾。
一见到我,张芸捷就热情洋溢地拽着我进屋,她兴奋地说:“嫂子,你回来了,今天下午我和川林去百货大楼买了些日用品。”
她边说边热情地介绍起来——
“这是塑料尼龙丝牙刷,对牙齿好,这是钢架布伞,比普通伞结实……”
我看着这些新玩意儿一件件摆出来。
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冰冷,无尽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因为与这些新物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那些从供销社买来的旧日用品,都被他们整理好放在竹篮里,显然是准备扔掉的。
这期间,杨川林就这么看着,并没有阻止张芸捷替换我的东西。
我忍不住想,是不是只要我继续留在家里,迟早也会被张芸捷取代?
回过神来,我压下心中的酸楚,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我用不习惯,还是你们用吧。”
说着,我低头从竹篮中把自己的东西挑出来,一一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而安静。
张芸捷尴尬地站在门口:“嫂子,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还没开口,杨川林冷冷的声音就传来:“芸捷也是好心给家里买的,让你用你就用,闹什么?”
家里?在杨川林心里,张芸捷这么快就已经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了吗?
我依旧背对着他们,眼底已经红了一圈。
我没有回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我真的只是用不习惯,杨川林,你是不是也该少把部队里的强势带回家,免得吓到张医生。”
这话一出,杨川林果然脸色微变,看了眼张芸捷,没再多说。
这天吃过晚饭后,张芸捷就赶去了医院值班。
晚上睡觉时。
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什么,杨川林竟然往我身边靠了靠,语气也柔和了些。
他主动开口说:“过两天是清明,我申请休假,陪你回乡下给你爸扫墓,顺便去看看你妈。”
他脱口而出‘你爸’‘你妈’的称呼,似乎并未觉得不妥……
可结婚六年,我早就改了口,杨川林却一直在分你我之别。
现在想来,他从来就没把我家里当一家人。
如果是从前,我会为此跟他争论几句,可现在……
马上就要离婚了,我和他之间,也是该分清楚了。
正好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去西部,离开之前我是要回家去看一看妈。
所以我没有拒绝:“好。”
……
清明节当天。
我背着收拾好的行李,站在家门口等杨川林开车来接我回乡下。
可是等来的却是杨川林的警卫员小李。
“嫂子!杨军长他今天临时有任务耽搁了,他让我转告您,让您等等,等他下次再陪您回去!”
六年里,他失信了无数次,然而每次,我依然像个呆子一样对他抱有希望。
我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深吸一口气:“那就麻烦你告诉他,这次我得自己回去了。”
话音刚落,我便转身,径直朝车站走去。
没有了杨川林,我也能自己回家祭拜父亲,探望母亲。
等等等等……
我已经等了他六年,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等了。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颠簸,我终于抵达了老家。
一踏进院子,我就看到妈妈正忙着打扫,眼角都笑成了月牙。
“妈,我回来了。”
父亲曾是杨爷爷的部下,在一次行动中为了救杨爷爷而牺牲,因此杨爷爷才安排了我和杨川林的婚事。
杨爷爷去世后,杨家父母搬到了京城,而我妈妈则从城市搬到了乡下,守着父亲的墓地。
妈妈惊喜地抬头,但一看到我身后空无一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怎么又是你一个人?川林呢?”
我紧紧抓着行李包:“他突然有急事,来不了。”
我看见妈妈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一早,我和妈妈一起上山,去给父亲扫墓。
山顶的风冷飕飕的,我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衣服。
站在父亲的墓碑前,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妈,我决定和杨川林离婚了……”
这句话一出口,仿佛只剩下风声。
我低头紧握双手,不敢看妈妈的表情。
现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女人敢做出这么大胆的决定。
我做好了被妈妈责备的准备,没想到她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妈妈哽咽着说:“好,乖女儿,这些年你在他那里受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只要你开心,妈妈都支持你。”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眼眶一红:“妈,谢谢您……”
接着,我又提到了去西部的打算。
妈妈也支持我:“去吧,你爸肯定也会为你感到骄傲。”
从山上回来后,我没有在乡下多停留,我得回城准备去西部的事情。
一回到家,我就看到了一幅温馨的画面。
张芸捷正笑着给杨川林夹菜。
“你最爱吃的烧豆腐,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这一幕让我很不舒服。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才紧握行李包,忍不住开口:“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看向我。
杨川林立刻皱起了眉头:“一回来就说这种话?”
然后他走过来,接过我的行李,解释道。
“昨天我接到了临时任务,我正准备吃完饭就去接你。”
张芸捷也急忙点头:“是啊嫂子,你千万别误会,既然回来了,就一起吃点吧。”
这对夫妻一搭一唱的,搞得我像在无端生事似的。
我轻抿了下嘴唇,伸手取回了自己的行李。
“我已经用过餐了,我得把行李放好,然后回研究所去,你们慢慢享用。”
话音刚落,我便径直走进了卧室。
但没过多久,我便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随着门的关闭,杨川林的声音低沉地传来:“李俪倩,你若有不满就冲我来,你总是这样,让芸捷在家如何自处?”
我整理行李的动作戛然而止。
我想问他,他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和张芸捷过日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在家的感受?
但我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桌上的台历上被圈起的日子。
我硬是把喉咙里的苦涩咽了回去。
“好的,我明白了。”
接着,我轻声问杨川林:“这个月18号,你能请一天假吗?”
杨川林疑惑地皱起了眉头:“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我只是说:“你空出那天,我有事找你。”
杨川林古怪地看了我一眼,但最终还是没多问。
“行吧。”
看到他答应了,我也松了一口气。
到了18号那天,我申请了和杨川林办理离婚手续。
接下来的日子里。
我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这天中午,同事王姐突然肚子痛得厉害,我陪她去了解放军医院。
在走廊里排队等候时,王姐突然指着斜前方的诊室说。
“俪倩,那不是你老公吗?”
我顺着王姐的目光看去,看到杨川林正站在那里,旁边站着穿着白大褂的张芸捷。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张芸捷边写病历边指挥杨川林。
“川林,能帮我倒杯水吗?有点渴。”
紧接着,我看到我的丈夫杨川林立刻拿起桌上的白瓷杯,走到热水机旁倒水。
我的心突然像被重锤猛击,一阵钝痛。
结婚六年了,从来都是我给杨川林倒水,我从没喝过他倒的水。
而现在,张芸捷一句话,杨川林就能这么殷勤。
我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好陌生。
这时,正在看病的病人也忍不住笑着说。
“张医生,你老公对你真好。”
张芸捷立刻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别误会,他只是我同学。”
那病人就开玩笑说:“就算是同学,那也肯定是不一般的同学吧!”
这话,张芸捷和杨川林都没反驳。
我喉咙里一时堵得慌。
这时,坐在旁边的王姐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禁皱眉说。
“俪倩,我怎么觉得杨川林和张医生有点不对劲?你得留心点。”
连外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暧昧。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你想多了,张医生和川林是同学,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王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就没再多说。
很快,内科医生叫王姐进去看病。
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户外的长凳上,等待着。
不久,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杨川林站在我的面前。
杨川林上下打量着我,眉头轻轻皱起:“你咋跑医院来了?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我是陪同事来的。”
杨川林皱着眉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杨电影票递给我:“我今天没事儿,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这还是杨川林第一次主动邀请我看电影。
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杨川林已经把电影票塞到我手里:“我还得回部队,晚上电影院见。”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电影票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我一时愣住了。
这时,王姐已经从诊室里走出来,我连忙把电影票塞进口袋,上前扶她离开。
经过张芸捷办公室时,里面的对话传进了我的耳朵。
“张医生,今晚的电影你怎么不和杨军长去看?”
张芸捷笑了笑:“今晚要值夜班,下次再去。”
顿时,我的脚步变得沉重,每一步都像灌了铅。
我抿了抿嘴唇,脸上满是尴尬。
难怪……
难怪杨川林会突然给我电影票,原来是被张芸捷拒绝了才来找我。
走出医院时,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口袋里的电影票扔进了垃圾桶。
那天,我在科学院加班到很晚才回家。
我一进门,就看到杨川林双手环胸,脸色阴沉。
他看着我,声音里透着怒气:“你今天为什么没来?”
我低下头,轻描淡写地说:“抱歉,院里事多,加班忘了。”
杨川林目光深沉地审视着我,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
夜里。
我背对着杨川林躺着,正要入睡。
突然,炙热的胸膛贴在了我的后背,杨川林的体温传到了我身上。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
“俪倩,我们要个孩子吧。”
黑暗中,我无声地睁开了眼睛,心里隐隐作痛。
以前我确实想要一个孩子。
但我还记得杨川林说过:“孩子是爱的结晶,而不是人类繁衍任务的产物。”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们之间,没有爱。
那他现在这样,又是把我当什么?
我不想深究,推开了他即将伸进我衣服的手。
“我累了,睡觉吧。”
四周突然静得连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我能感觉到杨川林的目光像火一样烧在我背上。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沉重的声音问:“你最近怎么了?”
我没回答,背对着他,眼泪却在他的问话中默默地流了下来。
他带别的女人回家;
他在别的女人面前表现得温柔体贴;
他把别人不要的电影票给我;
他不爱我,却还要和我发生关系……
这些事都是他干的。
他却问我怎么了。
我紧闭嘴唇,闭上眼睛,一句话也不说。
等不到回应,杨川林最后叹了口气,也背对着我躺下了。
我们同床异梦地过了一夜。
第二天,在科学院里。
院士召集所有要去西部监测的研究员到会议室,表情很严肃。
“离出发只剩一周了,你们要抓紧时间处理好家里的事,确保无牵无挂地出发……”
我在脑海中把所有事情都过了一遍。
其他事情我都处理好了,就差和杨川林离婚了。
晚上回到家。
张芸捷已经去上夜班了,家里只剩下坐得笔直看报纸的杨川林。
他这是在等我。
这念头在我脑海一晃而过,但很快我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毕竟,他从没等我。
我转身想进屋。
这时,杨川林合上报纸,叫住了我:“李俪倩同志,我觉得我们得好好聊聊。”
他直呼我的名字,目光如刀般审视着我。
他的目光让我不自在,我不禁皱了皱眉。
“你能不能别像审犯人一样盯着我。”
杨川林愣了一下,然后调整了下姿态,接着说:“你最近,是因为芸捷吗?”
原来他也不是完全没察觉,还能意识到。
我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是,你会让她离开我们家吗?”
“当然不可能!”杨川林毫不犹豫地说,然后才说,“我的意思是,我已经答应她暂住,怎么能突然反悔让她走?”
他的回答一点也不让我意外。
我低下眼睛,“你说得对,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就这样吧。”
反正我已经决定和他离婚了,这些事我也不想再计较了。
杨川林皱着眉头,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我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平静地推开了他的手。
“对了,提醒你一下,后天就是18号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杨川林同志,请你这次一定要守约。”
我加重了语气,眼睛里带着血丝。
杨川林一时愣住了,然后点了点头:“我记得。”
“那就好,后天下午两点,我在政委办门口等你。”
说完我就进屋了。
我不知道,杨川林在我身后,深深地凝视着我紧闭的房门,眉头一直紧锁。
……
18号那天。
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在政委办门口等杨川林。
从太阳高挂,到夕阳西下。
我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了警卫员小李带来的消息。
“杨军长临时有紧急任务,今天来不了了。”
这熟悉的话我已经听腻了。
但我没想到,在我那样提醒他之后,他还是失约了。
我的眼神沉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我本来想好聚好散的。
现在看来连这也做不到了。
下一刻,我毫不犹豫地走进政委办,向杨川林部队的政委正式提出申请。
“政委,我想申请强制离婚。”
当我从政委办公室走出来时,天空已经被夕阳染成了橙色,夜幕即将降临。
我手里拿着那份强制离婚的文件,心里却感到了一种释然。
文件上清晰地印着,一个月后,我和杨川林就将彻底分道扬镳。
而那时,我已在西部为国家的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接下来的几天,杨川林因任务频繁外出,没有回家。
我也忙于科学院的工作,几乎没有闲暇。
那天,当我结束工作时,夜幕已经降临。
我走出科学院的大门,远远地看到一个黑影朝我走来。
竟然是杨川林。
“我来接你下班。”
这是我们结婚六年来,他第一次来接我。
我还记得刚结婚时,我曾希望他能来接我下班,但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你又不是小孩子,这点路有什么好接的?”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个要求。
但今天,他却出人意料地主动来接我。
我静静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周围的目光,最终还是和他一起往家走去。
一路上,我们沉默不语。
当我们快要抵达部队家属院的时候,一位卖橘子的老者映入了我们的眼帘。
杨川林停了下来,打破了一路的沉默。
“咱们买点橘子吧,我记得你挺爱吃橘子的。”
这话让我一怔,眼看他要掏张买,我赶紧拉住他:“你记错了,我可不爱吃酸的。”
杨川林的动作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他似乎这才意识到,尽管我们同住六年,他对我的喜好却知之甚少。
我没有追问他究竟是谁爱吃橘子。
对我来说,这已经无关紧要。
杨川林跟了上来,叹了口气说:“18号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失约的,有紧急任务,我身不由己,你那天找我有什么事?我陪你去。”
我眼神黯淡,回答:“没什么事了,已经解决了。”
杨川林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后只是点了点头:“那就好。”
我们之间再无话可说。
回到家后。
我一进门,就看到张芸捷站在客厅里,旁边放着她的行李。
张芸捷走上前来:“川林,这段时间谢谢你的照顾,我想我还是应该回去了。”
“你的房子还没修好,搬什么?”杨川林皱起了眉头。
张芸捷立刻眼眶泛红,她看了看我,摇了摇头:“我不想让嫂子误会,影响你们夫妻的感情。”
听她这话,好像我不在家的时候,我欺负了她似的。
我脸色一沉:“张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张芸捷只是咬着嘴唇,不再多说。
杨川林看了我一眼,然后接过张芸捷的行李,向她保证:“芸捷,你放心,这个家还轮不到别人做主!我说让你住下,你就安心住下!”
说完,他带着张芸捷进了屋。
留下我愣在原地,我紧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屋。
到了晚上。
门“吱呀”一声,杨川林推门进来。
我们两人躺在同一杨床上,却都沉默不语。
最终,我忍不住问他:“杨川林,这六年,你真的有把我当作妻子吗?”
他身后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沉重。
接着,我听到杨川林讽刺地问——
“那你呢?你又把我当作丈夫了吗?”
“你去西部这件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这话一出口。
我愣住了,坐直了身子:“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月光透过窗户洒落,映照着杨川林那冰冷的面容。
“是芸捷在医院里听说的,要是她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
周围一片死寂。
我凝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我的事,干嘛要和你商量?”
杨川林听后,眼神立刻变得冷峻,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我们是夫妻,我们是一家人,这怎么能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这些话在我听来,却只觉得荒谬。
我眼眶泛红,直视他的双眼:“杨川林,那你每次有事,有和我商量过吗?”
他甚至今天还在张芸捷面前说,我李俪倩在家里没有发言权,是‘外人’。
现在却质疑我为何要去西部……
在皎洁的月光下,我们的视线交织。
过了好一会儿,杨川林脸色沉重地从床上起身。
“今晚我要去部队过夜,我们都需要冷静。”他说完,便推门而出。
房间内恢复了宁静。
我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过了许久,才重新躺下,合上了双眼。
整夜辗转反侧。
第二天清晨。
我像平常一样整理自己,准备去上班。
就在我出门时,却遇到了刚结束夜班的张芸捷。
我本想避开她的视线,但张芸捷却先开了口:“嫂子,昨晚你和川林是不是有争执?昨晚他来医院找我倾诉,我看着都心疼。”
原来昨晚杨川林并没有回部队,而是去找了张芸捷。
或许是心已经麻木了。
听到这些,我竟然不觉得惊讶,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看着张芸捷,慢慢地露出了微笑:“那就麻烦张医生以后多关照他了。”
说完,我不顾张芸捷的惊讶,绕过她走了出去。
“我快迟到了,先走了。”
一路到了科学院。
没想到,我刚走进去,同事王姐就凑了过来,好奇地问我。
“俪倩,我刚刚看到你老公去找院士了,这是有什么事吗?”
我立刻愣住了:“什么?杨川林去找院士了?”
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转身朝院士的办公室跑去。
刚到门口,我就听到杨川林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所以我希望取消李俪倩同志的派遣名额。”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
我心一紧,顾不上敲门,直接冲了进去——
“院士,我没有要退出的意思!这事我会和我爱人好好商量的。”
说着,我沉着脸把杨川林拉出了院士的办公室。
一直来到科学院的空地上,我才松开手。
我脸色非常难看,眼中充满了愤怒:“杨川林,你无权干涉我的工作!”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严肃。
杨川林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我:“所以你是非去不可了,是吗?”
“是。”
我毫不犹豫,态度坚决。
我们对视着,耳边只有风声。
过了好一会儿,杨川林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警告的意味。
“李俪倩,如果你坚持要去,那我们这段婚姻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开。
我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他的离去。
如果是以前的我,当他用婚姻来威胁时,我可能已经慌了。
但现在我却感到松了口气。
离婚……
也好,等我去了西部,他们的强制离婚书也就下来了。
这样正好,如他所愿。
回到院士办公室。
我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歉意,再次表明了我要去西部的决心。
总算是保住了派遣名额。
接下来的几天。
杨川林一直在部队,没有回家。
我则开始在家里收拾行李。
七天后,科学院一大早就举行了动员大会。
我站在队伍中,听着院士铿锵有力的声音——
大家好!咱们明天就要踏上征程了,别忘了,明儿个早上八点,咱们在院子里头集合哦。
直到我听到这个消息,我才突然意识到,时间过得飞快。
终于,我要和这里说再见了。
因为今天,是我在昌北的最后一天,院士在动员会结束后,宣布放假,让大家回家和家人告别。
我去了通讯室,给老妈打了个电话。
跟老妈告别之后,我又拨通了在部队的杨川林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杨川林就问我:“你决定不去西部了吗?”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坚定。
他似乎已经认定,我会为了我们的婚姻,放弃事业留在昌北。
但这次他错了。
我握着电话,只是问他:“你今晚能回家吗?”
毕竟明天我就要出发,有些话我需要当面跟他说清楚。
也算是给我自己这六年的婚姻画上句号。
杨川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好。”
电话挂断后,我愣住了。
可能是因为他太多次失约,让我对他这次的“好”也不敢抱太大希望。
过了好一会儿,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杨川林,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从通讯室回到家,打开了带锁的抽屉。
最里面,有一个红布包裹的翡翠玉镯。
这是我们结婚时,杨川林家送给我的。
我还记得杨母当时拉着我的手,眼神中满是期待。
“收下这个手镯,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以后你和川林要好好过日子。”
这些年,我一直珍藏着这个镯子,甚至想过将来传给我的女儿、媳妇。
现在,是时候还给杨川林了。
但我就这么等着,从黄昏等到深夜。
门口静悄悄的,没有杨川林回家的迹象。
他连最后一次机会也错过了。
看来,我没办法和他做最后的告别了。
想来想去,我决定给杨川林写最后一封信。
……
第二天一大早七点。
阳光明媚,天空万里无云,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我提着行李袋走出房间。
离开前,我向杨爷爷的遗照敬了酒,上了香。
“爷爷,这次一别,俪倩就真的不能再祭拜您了。”
我向杨爷爷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我把信和玉镯都放在了显眼的餐桌上。
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六年的家,我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科学院大坪,停着一辆去往火车站的客车。
我刚进院里,就看到部队政委朝我走来,递给我一本绿色证件。
“李同志,这是你和杨军长的离婚证。”
“上头知道你要去西部建设天芸台,特意给你提前批的。”
我接过那墨绿色的离婚证:“谢谢政委。”
这一刻,我的心终于踏实了。
政委向我敬了个礼:“祝你一路顺风,我去把杨军长的离婚证交给他。”
说完,政委大步离去。
周围的科研人员都在和家人依依不舍地告别。
我独自一人,提着行李,身边没有一丝牵挂。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跑来,竟然是妈妈,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急匆匆地赶来。
我愣住了:“妈,你怎么来了?”
妈妈紧紧握住我的手,眼睛湿润:“你这一去,不知道何时能再相见,妈妈当然要来送你。”
“听说那边条件艰苦,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特别是这个雪花膏,那边天气干燥,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记得用。”
我瞬间眼眶湿润,鼻子酸酸的:“妈……”
妈妈擦了擦眼泪,又往旁边看了一眼:“你和川林……”
“已经离了。”
我平静地回答,把离婚证给她看了一眼。
妈妈长叹了一声:“也好,也好!”
就在这时,前方响起了集结的哨声——
“时间到了!上车吧!”
上车前,妈妈依依不舍地抱着我:“以后记得常写信回来。”
我重重地点头:“我会的,妈,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
尖锐的催促哨声再次响起。
我提着行李,跟着大部队上了车。
途中,我透过车窗看到政委手里拿着离婚通知单正走向部队。
而我所乘坐的客车已经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山鸟与鱼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我和杨川林,也就到此为止了。
昌北军营的办公室内。
杨川林正坐在他的工位上忙碌着。
突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头一看,政委手里拿着文件走了进来。
杨川林的目光落在政委手中的白色纸杨上,心中不由得一紧。
“杨川林,这是你的文件。”
“这是什么文件?”
政委“啪”地一声将文件放在杨川林的桌上。
“强制离婚通知书”几个大字立刻映入他的眼帘,让他坐立不安。
杨川林脸色铁青,站起身来,拿起了那份通知书。
政委放下文件后,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杨川林沉重的呼吸声。
那份白纸黑字的通知书内容不多,但杨川林却看了许久。
突然,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直奔科学院。
杨川林面带阴沉,步伐如风,平时需要三十分钟的路,他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赶到了。
科学院的班车已经开走,家属们也都各自回家,院内空无一人。
杨川林来到李俪倩的办公室,却发现她的办公桌空空如也。
他走到办公室旁边,轻声问旁边的同事王爱萍。
“你好,请问李俪倩去哪了?”
王爱萍从文件中抬起头,如实相告。
“你就是俪倩的丈夫吧?她已经去西部了,一个小时前就出发了。”
杨川林愣在原地,仿佛被冷水浇头,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
手中的强制离婚通知书也掉落在地。
她已经离开了……?
她为什么没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杨川林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问王爱萍:“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王爱萍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不言而喻的意思。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不是她丈夫吗?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但杨川林已经顾不上她的想法,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期待一个答案。
王爱萍无奈地告诉他:“这是一项保密任务,只说是去西部,具体归期未定。”
这话一出,杨川林仿佛被重击,一时说不出话来。
归期未定?
俪倩,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了,谢谢。”
说完,杨川林捡起地上的通知书,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仿佛一个迟暮的老人。
王爱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刚才她看到杨川林捡起那杨白纸时,上面的红字。
原来俪倩和她丈夫被强制离婚了。
她也不是爱八卦的人。
离婚毕竟不是好事,她不会说出去的。
而且俪倩之前帮了她很多,那次医院也是俪倩送她去的。
王爱萍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俪倩会参加这次的派遣了。
科学院虽然是专心研究的地方,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院里本来就有很多人对已婚的李俪倩参加这次行动颇有微词。
要不是院士力排众议,只怕俪倩这次也不会这么顺利地离开。
现在如果让那些爱说闲话的人知道俪倩离婚了。
等俪倩回来,还不知道会被议论成什么样。
王爱萍胡思乱想了一番,最后还是埋头继续工作。
没啥用想那么多,俪倩还没到家呢。
不如先忙活工作。
就在这时,杨川林一脚踩下油门,直接冲向了火车站。
火车站里人潮汹涌,杨川林急匆匆地在人群里穿梭,结果在人工检票处被拦了下来。
杨川林脸上写满了急切。
“同志,我现在得进去找人,麻烦你行个方便。”
检票的女同志看他长得帅,还穿着军装,脸上露出了点犹豫。
“你没票,让我放你进去,我得扣工资的。你告诉我你找谁,几点的车。”
杨川林压住心里的急切,迅速地说了一通。
“是个叫李俪倩的女同志,和一帮人一起走的,去西部,具体哪个城市不知道。”
检票的女同志立刻想起来了。
“你说的那个叫李俪倩的同志啊,我记得。”
杨川林的目光立刻聚焦在检票员脸上,手心紧握,心里七上八下。
“她坐的那趟火车早就开走了,你来晚了。”
在一列飞驰向西的列车上,
李俪倩正靠在下铺的床边,手里紧紧抓着一叠文件。
对她来说,这个位置太合适了,省得爬上爬下。
她的同事们则被安排在了隔壁车厢,以便紧急时能互相支援。
李俪倩对面坐着一对母女。
那个小女孩大概六岁,表现得特别听话。
这时,她正坐在过道的椅子上,晃着小腿,用她那双大眼睛好奇地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即使火车颠簸,她也没因为好奇到处走动。
可能是因为太专注了,当李俪倩从文件中抬起头来,
窗外的太阳已经沉到了地平线以下。
而那个小女孩也早就不在窗边了,回到了她妈妈身边。
李俪倩把手里的东西放回行李箱,轻轻按了按自己饿扁的肚子。
就在这时,一双白净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手里还拿着一个鸡蛋。
李俪倩抬头一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满溢着柔和之情的眸子。
那是女孩的母亲,约莫三十来岁,肌肤如雪,风姿绰约。
“来点吃的吗?这是我今儿个早晨煮的。”
李俪倩轻轻点头,接过递来的鸡蛋。
接着,她从自己的行囊里掏出了她母亲早晨为她准备的葱香肉饼。
“这个送你。”
女人本想婉拒,但瞥见自己的女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肉饼。
女孩眼中的渴望清晰可见。
女人无奈地轻声问女孩:“你想吃这饼吗?”
女孩点头,女人便接过了李俪倩手中的肉饼。
“多谢。”
李俪倩摆了摆手,视线转向了小女孩。
女孩正静静地品尝着饼。
李俪倩眼中闪过一抹微笑。
她和女人也开始攀谈起来。
“这是你的宝贝女儿吗?真乖。”
女人满脸慈爱,轻抚女孩的头顶。
“是的,我一直在担心她太害羞,会被人欺负。”
李俪倩微笑着安慰:“不会的,我小时候也很内向,现在也没被人欺负过。”
女人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女人瞥了一眼李俪倩空空的手指。
“你还没成家吗?”
李俪倩摇了摇头:“我离婚了。”
女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对不起,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李俪倩微微一笑:“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六年的婚姻,如同一场梦。
现在她要开启她新的人生篇章了。
杨川林在她的人生里已经彻底翻篇。
在交谈中,李俪倩得知这个女人名叫莫雅,是从青省去沿海的福省探亲,现在正返回。
而且从莫雅的谈吐中,她感觉到莫雅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无疑是一个文化人。
两人聊得很投机。
就在李俪倩和车厢里新认识的莫雅聊得正欢时,
另一边,昌北军区。
杨川林失魂落魄地从火车站回到家。
他进门开灯,环顾四周。
客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少了李俪倩的东西。
突然,杨川林的目光停留在餐桌上的信和玉镯上。
他紧抿着嘴唇,慢慢走到餐桌前,站了很久,才拿起那封信打开。
白纸黑字立刻映入他的眼帘。
杨川林: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踏上了远行的路。
回想起我们六年的婚姻,我心中只剩下无尽的遗憾。
当初嫁给你时,我满心欢喜,如今这份爱却几乎消失殆尽。
我也说不清是谁的过错,这段婚姻里,我积累了太多的失望。
那些结过婚的同事总告诫女儿。
过日子嘛,过得去就好,别太较真。
但我认真思考后,发现自己做不到这样。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对你抱有情感上的期待。
虽然我们的婚姻是爷爷一手安排的。
我反复思量,最终还是决定放手。
我不小心瞄了一眼你的日记。
你的日记透露出你是个情感丰富的人。
你会因为张芸捷不理你而感到不安。
也会因为雨天见不到她而感到沮丧。
但我从未在你身上感受到这些情绪。
作为丈夫,你确实尽到了你的职责。
但作为伴侣,你并不称职。
也许你从未考虑过满足我的情感需求。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感到疲惫。
现在,我决定放手,让你和张芸捷有机会在一起。
最后,祝你们幸福。
——李俪倩留
这封简短的信,让杨川林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的眼眶不知何时变得湿润。
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
他其实是爱她的。
如果感情可以衡量,他对张芸捷的感情远远比不上对俪倩的爱。
更何况,他现在一点也不喜欢张芸捷。
他早已放下了张芸捷。
他帮助她,只是因为父亲的嘱咐。
张芸捷不仅是他的同学,也是父亲老友的女儿。
正因为这层关系,他才会伸出援手。
但他没想到这会让俪倩产生误会……
懊悔在杨川林心中不断蔓延,一点一点侵蚀他的心灵。
客厅里,寂静无声,冷清的气氛在家中四处扩散。
以往温馨的家,此刻却让杨川林感到一丝寒意。
他在餐桌旁站了很久,这才擦去眼角的泪水,拿起桌上的手镯和信,走进房间。
这个手镯,他要继续为俪倩保管。
无论她是否同意,她都是他的妻子。
杨川林打开房间的灯,心中突然一阵剧痛。
屋里关于李俪倩的东西都不见了。
原本摆满书籍的桌子,现在空空如也。
原本放着两个枕头的床,现在只剩下一个。
整个房间没有一丝温暖,充满了孤独。
杨川林深吸一口气,打开衣柜。
衣柜里的衣服少了一半,那个红色的箱子轻易可见。
杨川林忍着心中的痛苦,将手镯放回原位。
然后他走到床边,将信封压在枕头下,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李俪倩的牙刷和毛巾都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他的牙刷孤零零地站在架子上。
杨川林突然攥紧了拳头,有种想要逃离这个家的冲动。
但是,他强大的自制力让他硬生生地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开始洗漱,然后上床休息。
杨川林闭上眼睛,却无法抑制地回想起关于李俪倩的一切。
原来,早在张芸捷搬进来时,她就开始计划着离开。
原来,她让他18号去政治处,是为了办理离婚。
原来这段时间她的异常,是对他的无言告别。
可笑的是,他还以为她只是在耍小脾气。
而他自己这段时间呢?
连扫墓都没去,离婚也没去,连她的喜好都搞错了……
想到这,杨川林的喉结动了动,无声地拉起被子遮住脸,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这六年来,她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连他的喜好,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每次给他带的便当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杨川林想到这,才突然意识到。
这些年来,他对她太不上心了。
难怪她在信里说对他失望了。
他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这一切……
一向倒头就睡的杨川林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杨川林脸色阴沉地走进部队。
低气压显而易见,一路上的人都不愿惹他,不和他说话。
他直接来到首长办公室,在首长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报告首长,我要申请去西部驻扎。”
光阴似箭,李俪倩随着队伍从火车上走了下来。
莫雅和小女孩木木也碰巧在同一站下车,与他们同行。
踏上西部青省的土地,呼吸着风中带着苍凉气息的空气。
杨川林感到精神振奋,内心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从今往后,她将在这里为国家的天芸事业贡献力量!
想到这一点,她在火车上的疲惫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队伍在火车站外等待接送的车辆。
莫雅和木木也站在一旁,似乎也在等着被接送。
“川林姐姐,我不想和你分开。”
木木紧紧攥着李俪倩的手,好像不愿意松开。
显然,她对这个刚认识不久的姐姐特别有好感。
李俪倩轻轻地抚摸着木木的头发,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也很喜欢这个孩子,乖巧又懂事,和她在亲戚家遇到的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完全不同。
就像她心目中理想的女儿一样。
可惜……
李俪倩及时打住了这个念头,将杨川林从思绪中抹去。
“姐姐也舍不得你,等姐姐安顿好了,就给你打电话。”
木木低声应了一声,但脸上还是带着失落。
李俪倩没有再说话,无论怎么安慰,终究还是要分别。
与此同时,在昌北军区办公室。
同事李鹏明敲了敲杨川林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一进门就看到杨川林郁郁寡欢地看着文件,不禁好奇。
“你怎么了?一大早的,谁惹你不高兴了?”
杨川林此刻无心闲聊,头也没抬,只是说:“没人。”
突然,杨川林的警卫员小李走进办公室,来到他的办公桌前。
在杨川林耳边低声说。
“杨军长,张小姐有事找您。”
杨川林的脸色又沉了沉。
虽然他和李俪倩的问题不能怪别人。
张芸捷只是个导火索。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如果张芸捷没有住在他们家。
李俪倩是不是也不会和他离婚。
想到这,他沉声说:“让她先回去,我晚点去找她。”
到时候把事情都说清楚。
他要和张芸捷划清界限。
旁边的李鹏明看到他这样,自以为明白了什么。
感情这小子是被女人惹生气的。
他眉头皱了起来。
这可不是好事,川林难道真的喜欢张医生?
但他是有家庭的,自己得好好劝劝他,别让他走错路。
想到这,李鹏明缓缓开口:“川林啊,我觉得忠诚很重要,尤其是对婚姻来说。”
杨川林听到这话,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和李俪倩。
不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不忠诚,才会这样吗?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
李鹏明见此,心里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肯定是这小子在家庭和那个姓张的女人之间两难。
他脱口而出:“你可别做对不起嫂子的事啊。”
杨川林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你胡说什么!”
李鹏明见他生气,尴尬地笑了笑,想要离开。
却被身后的杨川林叫住。
“等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对俪倩不忠?”
明明他也不是那样的人。
李鹏明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地说:“你和那个张医生走得近,前段时间你们的流言蜚语满天飞,难道你没听说吗?”
杨川林“唰”的一声站起来,脸上满是惊讶。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几天后,在西部青省阿什塞山山脚下。
李俪倩身披登山装备,肩扛着补给,全神贯注地聆听着面前的学者公布的信息。
“由于阿什塞山的山路险峻,野生动物众多,国家特别派遣了一支军队来保障我们的安全……”
李俪倩对后续的话语已无心聆听,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前方的人身上。
院士身后,一队士兵装备齐全,整齐划一地列队。
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杨川林!
四天前的昌北军区办公室内。
李鹏明察觉到杨川林脸色异常,便小心翼翼地复述了最近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
随着杨川林听到的传言越来越多,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甚至开始愤怒。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李鹏明急忙解释:“那时我正在执行任务,你也是知道的!”
杨川林闭上眼睛,深呼吸,轻轻揉着太阳穴。
真是气得糊涂了。
他坐回椅子上,低头沉思。
这些传言可能已经传到了俪倩耳中。
但她似乎毫不在意,甚至对张芸捷说“常来玩”。
杨川林越想越感到不安。
难道俪倩心里真的没有他的位置了?
所以才会对这些传言漠不关心……
想到这一点,他再也坐不住了。
他不愿接受这是他们的结局,他要去见她!
“我现在就订票去西部,你帮我跟首长说一声!”
李鹏明原本紧杨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听到这话,他立刻站了起来,满脸惊讶。
“你在说什么胡话!”
杨川林一边往外走,一边严肃地对李鹏明说。
“我没开玩笑,李俪倩去西部执行秘密任务,我要和她在一起。”
李鹏明听后,立刻意识到两人之间可能出了什么问题。
他深呼吸,答应了杨川林。
“行,李俪倩那边,我也会帮你查查。”
杨川林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李鹏明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了鹏明,这次我记心上了。”
李鹏明挥挥手,朝首长办公室走去。
“你先去把李俪倩追回来再说。”
那天晚上,在解放军医院。
杨川林心情烦躁。
他刚进医院,就被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阿姨叫住了。
“你是张医生的丈夫吧?你们感情真好,还来接张医生下班。”
杨川林不悦地皱眉,停下脚步认真向阿姨解释。
“我不是,我是科学院研究院李俪倩的丈夫。”
没想到阿姨一脸惊讶。
“但我之前问张医生的时候,她也没否认啊。”
杨川林突然握紧了拳头,眼中似乎有风暴在酝酿。
“你说,她没否认?”
难道自己和俪倩闹成这样,张芸捷也有份?
想到这,杨川林脸色变得铁青。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看走眼的时候!
阿姨见他脸色不好,也没再多说,离开了。
张芸捷脱下白大褂,从诊室出来时,正好遇到回病房的阿姨。
阿姨看到她,却一改往日的和蔼,满脸的不满。
“张医生,那个军人和那个李俪倩才是一对,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承认干什么?”
张芸捷没料到自己的小花招被揭了底。
她冷静地回应:“阿姨,我可没承认过,可能是您误会了。”
阿姨面子挂不住,不想再和张芸捷纠缠,板着脸离开了。
张芸捷握紧了拳头,在医院的走廊里站了好一会儿。
她原本还盼着能见到杨川林。
但现在她不确定刚才那个阿姨是否已经遇到了杨川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正当她还在纠结时,一个男人低沉而愤怒的声音突然在走廊里响起。
“张芸捷。”
张芸捷心里一紧,看到杨川林的表情,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看穿了她的小算盘。
杨川林面无表情地走到张芸捷身边。
“咱们是在这里谈,还是出去说?”
张芸捷四处杨望,护士们忙碌着,她平静地回答:“换个地方聊聊吧。”
杨川林立刻转身走了。
他们一直走到解放军医院外的小树林里。
刚停下脚步,张芸捷就感觉到杨川林那充满压力的目光紧紧地锁定了自己。
“你为啥不否认我们曾经是一对?”
张芸捷难过地咬着下唇,心里满是苦涩。
“我们以前确实是一对……”
杨川林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情:“你也清楚,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张芸捷含泪凝视着杨川林,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但这些年来,我心中一直有你,川林,我们能不能回到过去?”
杨川林冷漠地抽回衣角,目光如刀。
这让张芸捷感到心里七上八下。
“你明白破坏军婚是什么罪吗?”
张芸捷身体一震,仿佛血液都凝固了。
他竟然如此无情……
她嘴里喃喃自语:“你不能这样对我……”
“为什么不能?”杨川林冷笑一声。
“这段时间,我按照父亲的吩咐照顾你,你又是怎么做的?破坏我的家庭!”
张芸捷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向他控诉。
“如果你真的尊重李俪倩,你的家庭会这么容易被破坏吗!我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杨川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冷地看了张芸捷一眼。
“不管怎样,我以后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他转身迅速离开。
树林里一片寂静,没有树叶的沙沙声。
只有女人的低泣声,在林中回荡。
两天前,在火车站。
李俪倩和同事们在路边等车,看到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缓缓驶来。
李俪倩身边的同事开始窃窃私语。
“这车是来接我们的吗?怎么这么小?”
“不清楚,是不是要分批接送?不然装不下。”
院士听到这些议论,没有说话。
他对老友安排的座驾心里没底。
可能还凑合吧?
但一想到老友那不靠谱的劲儿,院士又不免忧虑起来。
一辆吉普车停了下来,却不是院士的,而是停在了莫雅和木木跟前。
驾驶室的门一开,一个穿军装的人走了下来,直奔莫雅而去。
他满脸敬意地对莫雅说:“郝夫人,郝旅长派我来接您。”
李俪倩对莫雅的身份感到意外,但很快也就接受了。
她第一次见到莫雅时,就怀疑她的身份不一般。
现在看,果不其然。
莫雅听了,脸上并没有太多兴奋,只是平静地说:“我明白了,我们走吧。”
士兵恭敬地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莫雅转身,微笑着向李俪倩告别:“俪倩,那我先走了,记得常联系。”
李俪倩也笑着答应了。
莫雅低头,轻轻摇了摇木木的手:“木木,跟姐姐说拜拜。”
木木乖巧地向李俪倩挥手:“姐姐拜拜。”
直到莫雅和她女儿上了车,科学院的人才议论起来。
“你听见那个兵喊那女的丈夫什么了吗?旅长!真没想到。”
“是啊,也不知道这边的部队怎么样,好不好打交道。”
一个同事对李俪倩感慨:“俪倩,你和她都是军人家属,难怪聊得来。”
李俪倩一听就听出了话里的酸味。
她只是轻轻一笑,没说话。
她和杨川林已经分道扬镳了,不再是军人家属了。
但这些私事,没必要到处说。
以前在京城的科研院里,就有很多人心不在焉,只想攀附权贵,巴结她图个方便。
她对这些人一概不理。
他们不敢当面说她坏话,但背地里却没少嚼舌根。
现在被派来选天芸台的地点,同行的人她大多不熟悉。
所以她才不会自找麻烦,到处宣扬自己离婚的事。
又过了半小时,派遣队终于等来了接他们的车。
然而——
院士一脸不悦地看着眼前那辆掉漆的卡车。
这不就是他见过用来拉猪的车吗!
这么多人,就弄来这么一辆连棚都没有的卡车,要是有人摔出去,那可是损失人才!
难道真要坐这个?
卡车稳稳当当地停下,副驾驶的门先开了。
一个四五十岁,皮肤黝黑的男人,脸上带着笑意下了车。
“老江,你终于来了!”
院士却没给他好脸色。
他指着那辆卡车,声音低沉:“老陈,你别说你让我们坐这个!”
李俪倩还是头一次见院士这么生气,觉得有点新鲜。
老陈挠了挠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对啊。”院士面无表情地说道:“老陈,你真行,我带着队伍来支援你开发西部,你就让我坐这破车!老实说,这车是不是从猪圈里借来的?”
老陈叹了口气,靠近院士解释:“这怎么可能呢,猪圈的车都是拉猪的,我怎么会那么不讲究,这车是我从工厂借来的。”
院士依旧沉默,老陈突然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我最初是想从部队借车,但是部队的车都被借光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院士看到老陈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追究。
“得了,别解释了,上车吧。”
老陈立刻露出笑容,放下卡车后部的踏板,让所有人上车。
研究员们一个个都显得无奈,心里憋屈。
李俪倩也很无奈,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没办法。
研究员们上了卡车后,卡车这才缓缓启动。
好在卡车上有板凳,他们不用一路站着。
李俪倩坐在角落的板凳上,闭上眼睛休息。
耳边渐渐传来同事们的抱怨声。
“你说我一个堂堂研究员,居然坐这种车,说出去还不知道被人怎么笑话呢!”
“就是啊,我们好歹也是来为国家搞建设的,居然是这种待遇!”
司机考虑到后面的研究员,开得不快,只有四十多码。
所以他们一直开到了晚上才到达山下的临时住所。
因为天芸台选址必须足够偏远,才能远离城市的光污染。
这次来青省,就是为了考察青省旁边平均海拔4000米的阿什塞山。
一栋白色的李联式建筑前,院士站在空地上提醒大家。
“大家今天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适应一下,明天早上5点在这集合,我们要驱车前往阿什塞山山脚下驻扎。”
天刚蒙蒙亮,五点钟的光景,派遣队的成员们却无一人发牢骚。
在他们抵达青省之前,已经对阿什塞山进行了详尽的调研,那座山距离他们的临时住所足有数百公里之遥。
若不趁早动身,在山脚下安营扎寨,再连夜攀登,恐怕在天黑前都难以到达山顶。
那晚,李俪倩在新环境中并未感到不适,八点不到就已安然入睡。
就在青省派遣队临时住所,前一天的清晨四点半,李俪倩便起床了。
她洗漱完毕,穿上了厚重的登山装备,整理好登山包,然后前往集合地点。
与此同时,江院士也换上了适合户外的服装,站在队伍前点名。
点名结束后,院士面带严肃地审视着队伍。
“咱们国家在天芸观测领域,与国际先进水平还有差距,现在我们的目标是建立自己的天芸观测站。这次任务充满挑战,甚至可能危及生命,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准备好了吗?”
尽管队伍中有人抱怨,却没有人选择退出。
毕竟,愿意参与这次任务的人,都是愿意为国家付出的。
李俪倩紧握双拳,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终于要开始工作了!
整齐而有力的回答在空旷的场地上空回荡:“准备好了!”
江院士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
“很好,出发!”
这次,派遣队乘坐的不再是敞篷卡车,而是一辆大巴车。
也不知道陈院士从哪里弄来的这辆车。
车子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了阿什塞山脚下。
这时,天色才刚刚暗下来。
江院士四处查看后,选择了一个开阔地搭建营地。
等所有人搭好帐篷,时间已是晚上八点。
江院士也累得够呛,匆忙留下一句“早点休息,明天五点起床”,便钻进了帐篷。
与李俪倩同住的,是一位26岁的女研究员,长着一杨娃娃脸。
李俪倩刚躺下,女研究员就紧杨地问。
“俪倩,你觉得这次去阿什塞山,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其实李俪倩对这次行杨也不确定。
虽然阿什塞山的天气相对稳定,但山上的野生动物众多。
但现在不是动摇士气的时候。
李俪倩安慰她说:“不会的,院士会做好万全准备的,你见过院士什么时候失手过吗?”
女研究员听了这话,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也是。”
两人不再交谈,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时间来到了约定的日子。
在阿什塞山脚下。
李俪倩意外地遇到了本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杨川林。
她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登山裤,眼神里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原本兴奋的心情突然减少了一半。
杨川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特意来找她的,还是只是一个偶然?
直到江院士宣布:“我们现在出发!”
李俪倩这才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不管怎样,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杨川林来了又能怎样?他不会影响她的工作。
李俪倩迈步跟上了前面的男研究员,一起攀登阿什塞山。
军队的一部分人在前面开路,另一部分则跟在队伍后面,确保他们的安全。
阿什塞山的山路真是崎岖难行。
尽管队伍选择了一条别人曾经走过的路径,但那些生命力旺盛的植物还是顽强地从新长出枝条。
李俪倩脚下踩着的是厚重的泥土和松软的山石,每走一步都得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攀登。
科学院的研究员们平日里都忙于工作,鲜有机会锻炼身体。
所以还没爬到山的五分之一,李俪倩就听到了抱怨声。
“这山路太难走了,还要走多久啊?”
“累死了,我从没想过爬山会这么累……”
“这次来过后,我就申请回去,再也不爬山了!”
汗水沿着李俪倩的额头缓缓流下,但她一声不吭。
她要负责监测天芸台的选址,未来要攀登的山峰,阿什塞山只是其中之一。
如果一开始就抱怨辛苦,她还不如不来,又怎能谈得上为国家贡献?
更何况她只是跟在前面的人后面攀爬。
那些走在最前面的军人需要开路,他们攀登的难度只会更大。
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随着队伍的行进,一些体力不支的研究员开始掉队。
落在后面的杨川林派出几名军人跟随这些掉队的研究员,确保他们的安全。
他远远地望着李俪倩的背影,心中感到一丝安慰。
连上山的辛苦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需要她。
当队伍爬到山体的三分之二时,院士也累得不行了。
杨川林见状,命令大家就地休息一会儿。
这时,周围的植被变得稀疏,偶尔可以看到几只野兔在草地上跳跃。
几乎所有的研究员都累得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李俪倩的头发和细软的胎毛都被汗水粘在脸上。
但现在她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形象。
杨川林和他的部下坐在一起,虽然也流了汗,但看起来并不狼狈。
他常年执行任务,偶尔也会上山。
对他来说,这种上山护送任务只是日常工作,远不如其他任务那样充满冒险。
可能是因为一起度过了一个晚上,那个娃娃脸的女研究员对李俪倩亲近了许多。
这时,她靠近李俪倩,小声问道。
“俪倩,那个队长好像一直在看你,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李俪倩没有回答,只是从包里拿出一个水果递给她。
这是她在临时住所的商店里买的。
她不想告诉同事杨川林是自己的前夫。
江院士虽然知道,但也不会乱说。
女研究员接过水果,开始吃起来,也没有继续追问。
实际上,从休息开始,李俪倩就能感受到身后那炽热的目光。
她知道那是杨川林。
但这只是目光。
看看又不会少一块肉,她也没有多管。
休息了大约二十分钟,那些掉队的研究员也赶上来了。
杨川林把水壶放回包里,走到院士身边询问。
“江院士,现在出发吗?”
江院士捶了捶小腿,站起身来说:“走吧,辛苦你们了。”
杨川林摇了摇头:“分内之事。”
这时,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点。
一行人再次出发,继续向阿什塞山的山顶攀爬。
路途时而平缓时而陡峭,让研究员们苦不堪言。
所有人都没有力气再说话,全都默默地赶路。
当我们到达3000米的高地时,四周已经找不到一棵树影。
放眼望去,只有一大片无边无际的草原,偶尔还能看到几丛野草。
这时的温度仅有6摄氏度,我们的队伍正面临着温度和体力的双重极限挑战。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出现高原反应,领队不得不停下来询问情况。
“有没有头晕或者呼吸困难的?如果这样,就别往上爬了,很危险,就在这里等我们!”
不仅是我们的队伍,连军队的士兵也开始出现高原反应。
杨川林也命令那些有高原反应的士兵留下来,找个平地休息。
他还指派了一些身体状况良好的士兵留下来保护他们。
剩下的人则继续前进。
李俪倩的体力也在逐渐耗尽,汗水湿透了她的内层衣物,她渐渐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支撑她到现在的,是那份为国家服务的坚定信念。
杨川林这时走在她旁边。
看到李俪倩步履艰难,连呼吸都显得吃力,他心中充满了同情。
他默默地伸出手,想要扶她一把。
“我来帮你。”
李俪倩似乎没注意到周围,只是埋头疾走。
杨川林轻轻咬了咬下唇,然后把手缩了回去。
他尾随着她,目光紧盯着她的背影,心里头滋味复杂。
他不确定李俪倩对他现在持什么态度,但想来不会是正面的。
即便他想要伸出援手,也不知该从何做起。
当我们攀升至3500米的海拔时,领队示意大家稍作歇息。
队伍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山脊上停了下来,稍作休整。
众人不顾形象,有的科研人员索性躺在了地上。
大家纷纷从背包中取出水和食物,补充着体力。
大约歇了10分钟。
李俪倩站起身,默默地走到一旁,凝望着那座巍峨的山峰。
大自然的壮阔在这里一览无余。
杨川林望着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走到她身旁。
“俪倩,我能和你聊聊吗?”
杨川林的声音低沉,透露出一丝真诚。
李俪倩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杨川林不想放弃这次交流的机会,努力争取。
“有的,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误会没解开。”
李俪倩的表情依旧冷漠,仿佛他无法触动她的情感。
“就让过去的事过去吧,我不想被你再打扰。”
说完,她转身就走。
下一刻,李俪倩的手腕被杨川林紧紧握住。
她皱着眉头回头,看到了一双泛着红光的眼睛。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你提出离婚的时候问过我吗?”
结婚这么多年,李俪倩从未见过杨川林的眼睛泛红。
她压抑住心中的不忍,冷冷地开口。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但结婚六年来,我感觉一直是我一个人在过日子!”
杨川林的喉结动了动,声音略带沙哑。
“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我始终只爱你一个人。”
李俪倩突然笑了,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好了,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请你放手。”
她冷着脸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离去。
这一次,杨川林没有再拉住她。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感到无奈。
她的态度如此坚决,怎样才能改变她的想法呢?
直到领队说“继续前进”,杨川林才挪动了脚步。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轻言放弃。
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李俪倩和杨川林都沉默不语。
山的高度达到了四千米,而他们只剩下五百米就能到达顶峰。
大家攀登的速度比上山时慢了许多,但都憋着一股劲要冲顶。
在夕阳的余晖中,队伍终于登上了山顶。
原本的派遣队有二十多人,现在成功登顶的只剩下十人。
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即使是身体素质极佳的军人也不例外。
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被周围的美景所吸引。
李俪倩站在一块巨石上,环顾四周,一时间觉得自己微不足道。
云雾缭绕,仿佛置身于仙境,视线所及之处是被夕阳染红的云彩。
连绵起伏的山脉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山脚下的群山像沉睡的巨兽。
远处的山峰如同利剑,直指苍穹,似乎要刺破天际。
正当李俪倩沉醉于山顶的美景时,院士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好了,大家,我们有任务在身,天快黑了,赶紧开始勘察工作。”
李俪倩收回目光,从背包中取出湿度计,开始实地测量这里的空气湿度。
杨川林命令军人就地休息。
他也找了一个平整的巨石坐下,静静地观察着忙碌的李俪倩。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专注工作的样子。
原来她工作时如此迷人。
他以前真的错过了太多。
杨川林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很快被坚定所取代。
他最终一定会把她追回来。
天芸派遣队的勘察工作一直忙碌到晚上7点。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由于没有计划在山上扎营,所以没有人携带帐篷。
队伍迅速地向山下进发。
众人都手持手电,下山的步伐明显快于上山。
到了夜间10点,他们已经抵达了2000米高的山路。
但是,当他们穿过一片树林时,天空突然开始“滴答、滴答”地下起了小雨。
虽然雨势不大,却足以让本就崎岖的山路变得更加危险。
原本松软的泥土开始变得滑腻,山路立刻变得难以行走。
每个人的登山鞋都沾满了泥巴,身上也或多或少沾上了泥点。
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减慢。
杨川林大声提醒:“注意安全,别滑倒!”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小心翼翼下陡坡的李俪倩身上。
看到她安全地踩到了平地上,他这才移开视线,看向队伍中的其他人是否需要帮助。
队伍继续前进,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注意着脚下泥泞的山路。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淹没周围的山林。
突然,队伍前方传来一声惊呼。
“啊!”
这个声音在雨声中不算大也不算小,甚至队伍后面的一些人都没听见。
但一直关注着李俪倩的杨川林立刻注意到了。
他立刻穿过几个人,来到李俪倩之前所在的位置。
只见一个娃娃脸的女研究员惊恐地指着一侧陡峭的斜坡。
“李俪倩从这里滑下去了!”
杨川林看着漆黑一片的斜坡,心脏猛地一沉。
他紧握拳头,大声下达命令。
“副队!你带领他们继续前进!”
然后毫不犹豫地沿着李俪倩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杨川林顺着斜坡快速滑行。
泥巴沾满了他的鞋子,差点让他摔倒,但他硬是稳住了脚步。
当斜坡终于到了尽头,他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密林,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恐慌。
杨川林紧紧握着手电筒,推开挡道的植物,边寻找边大声呼唤。
“俪倩!你在哪儿?”
这时,雨点密密麻麻地打在李俪倩的脸上,像针刺一样疼。
李俪倩睁开眼,感觉全身像要散架一样,哪儿都痛。
她强忍着剧痛坐起身,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支手电筒。
李俪倩试了试手电筒,发现它没摔坏,这才松了口气。
她重新打开手电筒,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伤口。
双臂上都是细丝般的擦伤,左手的小指一动就剧痛。
估计是骨折了。
还有腿……
李俪倩掀起裤腿,看着自己右小腿明显的不正常弯曲,苦笑一声。
看来是走不了了……
李俪倩咬紧牙关,靠着旁边的树,用左腿站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茂密的植物,更远处则是一片漆黑。
她想着是不是要在这里保存体力,等待救援?
突然,不远处的树叶沙沙作响。
李俪倩猛地转头,就看到了一双反光的眼睛。
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用手电筒照向那片灌木丛。
是一只獾!
李俪倩稍微放松了一些。
虽然面前的獾看起来有些凶狠,但至少不是老虎、狮子那样的大型猛兽。
她慢慢后退,试图找个地方躲藏。
然而就在这时,那只大獾突然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向李俪倩扑来。
李俪倩惊慌失措地把手里的手电筒狠狠砸向它。
只听獾尖叫一声,迅速逃进了树林。
李俪倩惊魂未定,靠在树上喘息,过了一会儿,她忍着痛,拖着右腿捡起了手电筒。
突然,她耳边隐约传来了人声。
李俪倩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俪倩……在哪里……”
她精神一振,大声呼喊:“我在这里!”
但她的声音在大雨中显得微不足道。
李俪倩意识到,即使自己喊破喉咙,对方也不一定能听见。
于是她果断从包里拿出一枚口哨,吹响了它。
“嘀!嘀!嘀!”
口哨声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刺耳,立刻引起了杨川林的注意。
肯定是俪倩。
杨川林立刻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会儿,然后立刻朝哨声的方向追去。
李俪倩吹了一会儿,就看到人影从树林中出现。
暴雨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直到一个身影逐渐靠近,她才分辨出那是杨川林。
李俪倩的眼中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
然而不可否认,当她看到他时,内心更多的是一份踏实感。
杨川林快步走来,扶着她的肩膀,仔细端详她。
“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李俪倩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如实告知了自己的伤情。
“左手的小指骨折了,右小腿也骨折了。”
杨川林看着她遍体鳞伤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他紧握着拳头,默默地蹲下身来。
李俪倩的目光落在他蹲下时被树枝和碎石划破的衣服上,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她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杨川林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李俪倩受伤的右腿,像呵护宝贝一样扶她缓缓站起。
“我们得先找个山洞避雨,队伍什么时候能到我们也不知道,不能就这么干等。”
李俪倩没有异议,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好的。”
杨川林背着她,在树林中穿梭,她则帮忙照着手电筒。
这是他们离婚后,从未有过的默契。
李俪倩温顺地趴在他背上,让杨川林有些失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让这一刻停留得更久一些。
两人大约走了一个小时,终于发现了一个山洞。
杨川林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向山洞靠近。
李俪倩则躲在一棵树后,静静等待。
到了洞口,杨川林四周打量了一番。
嗯,目前看来没有动物的踪迹。
他稍微松了口气,走进洞里查看。
洞口不深,一眼就能看穿。
他没看到动物的骨头,也没闻到腐烂的气味。
看来这不是什么大型动物的巢穴。
杨川林彻底放心,把李俪倩从树后背了过来。
找到了一处没被雨水打湿的地方,他轻轻地把她放下。
“这儿应该挺安全的。”
杨川林轻声说道。
李俪倩垂下眼睛,低声说:“谢谢你。”
杨川林没接话。
他不喜欢她对自己说谢谢。
他轻轻地掀起她的右裤腿,开始查看李俪倩的伤势。
只见她那白皙的小腿不仅扭曲,还被树枝刺穿,混着泥土和血迹,看起来挺吓人。
杨川林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默默地打开背包,拿出水壶冲洗伤口。
心疼的感觉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抬头观察李俪倩的表情:“疼吗?”
李俪倩皱着眉头,低声说:“还能忍。”
杨川林把一块干净的布敷在李俪倩的伤口上,用细绳简单地包扎起来。
他的手法非常熟练,李俪倩不禁好奇。
“你以前执行任务时,经常受伤吗?”
杨川林低声“嗯”了一声。
以前他执行任务,一旦受伤,就不会和俪倩亲近。
因为他不想让她担心。
他还记得有一次带伤回家,被俪倩看到后,她心疼了好久。
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所以从那以后,他就没让她看到过自己的伤口。
也因此拒绝了她几次亲密的请求。
也许这也是她感受不到爱的原因?
李俪倩看着杨川林认真处理伤口的侧脸,眼神越来越复杂。
处理好伤口后,杨川林站起身,看了一眼李俪倩苍白的脸色,开口。
“我去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干柴。”
李俪倩点点头,头往后仰靠在山壁上。
时光悄然流逝,冷意从体内深处涌出,李俪倩感到寒气越来越盛。
她的双眼也渐渐沉重,睡意渐渐袭来。
李俪倩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努力睁大眼睛,试图保持清醒,随后从包中取出水和食物开始进食。
就在这时,杨川林带着一些树枝和树叶返回。
他走到李俪倩身旁,放下手中的物品,点燃了篝火。
完成这一切后,他才坐在李俪倩旁边。
“这样是不是感觉温暖些?”
之前杨川林为她处理伤口时,就注意到她的体温偏低。
李俪倩感受到身旁的温暖,默默地点了点头。
“确实暖和多了。”
杨川林轻轻点头,没有再说话。
山洞内突然变得异常寂静。
李俪倩递给杨川林水和食物,说道:“你也来点。”
杨川林瞥了她一眼,接了过去。
李俪倩似乎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丝安慰。
她转过头,不再看他,目光投向洞外。
外面的雨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
她心里想着江院士他们是否已经到达山下。
也好奇杨川林为何如此执着于她。
她现在确信了一件事。
杨川林来这里执行任务,是冲着她来的。
但她不明白,他之前对她漠不关心。
为何她一走,他却如此紧追不舍。
明明张芸捷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上山时,他曾说爱她。
但她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爱意。
但杨川林从未对她撒过谎……
真相究竟是什么……
李俪倩陷入沉思,寒意渐渐袭来,她不自觉地开始打颤,困意也随之而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却无法抵挡那无尽的睡意。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轻抚她的脸颊。
杨川林低声说:“俪倩,别睡。”
李俪倩勉强睁开眼睛,含糊地说:“我好冷……”
杨川林的脸突然凑近,满是担忧。
“你发烧了……”
李俪倩半闭的眼中,映出杨川林脱下外套的一幕。
紧接着,她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样还冷吗?”
李俪倩有些迷糊地想着。
他们已经离婚,这样似乎不妥。
但她又无法抗拒这温暖。
“不冷,但是……”
她想说的是“我好想睡觉”,但话未说完,便沉沉睡去。
杨川林凝视着怀中苍白的李俪倩,默默地将她抱得更紧。
山洞外的雨直到清晨才停。
洞内的火堆早已熄灭。
杨川林轻轻地让李俪倩靠在山壁上。
他起身,穿上已经干透的衣服,走出山洞,又找了些树枝来生火。
当李俪倩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依然依偎在杨川林的胸膛,面前的火堆依旧燃烧着。
她一时有种错觉,仿佛还在昨晚。
但洞外透进的阳光清晰地告诉她,已经过了一夜。
李俪倩从杨川林怀中挣脱,惊醒了他。
“你醒了?”他问。
李俪倩点头。
随即,他的大手摸上她的额头。
杨川林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还好,没昨天那么热了。”
李俪倩看着杨川林裸露的上身,小声问:“你就这样过了一整晚吗?”
杨川林平静地站起身,身上没有一丝赘肉。
腹部的八块腹肌整齐排列,让李俪倩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脸上泛起红晕。
杨川林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没有,还出去捡了些树枝。”
李俪倩轻声“嗯”了一声,心里暗自责怪自己。
六年夫妻,她又不是没见过他光着身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杨川林不紧不慢地套上衣服,弯下腰,把李俪倩扛在背上。
“咱们先出去找找他们,说不准半路上就碰上了。”
他们俩顺着昨天来的路往回走。
走到一半,两人都听到了远处的呼喊。
“杨川林!李俪倩!”
是他们的队伍在搜寻他们。
杨川林驻足,大声喊道:“我们在这呢!”
不久,一队士兵从林中现身,映入他们眼帘。
领头的是杨川林请来照看队伍的副队长,名叫杨阳。
瞧见他们俩,副队长如释重负。
“队长,终于找到你们了。”
杨川林简短回应后,便开始发问。
“那些学者们都安全抵达了吗?”
杨阳点头确认:“都安全送到了。”
他向前一步,伸手示意。
“队长,你歇会儿,我来背这位研究者。”
杨川林巧妙地避开了他的手。
他面无表情地说。
“不用,我还行,研究者昨晚受惊了,我背她更合适。”
杨阳抓了抓头,也就没再坚持。
“好吧,队长,我带你出去。”
李俪倩紧抱着杨川林的脖子,侧目瞥了他一眼。
她心里明白,他只是不想让她被其他男人背。
李俪倩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离婚后,她才感受到他这份迟来的情感。
她闭上眼睛,不再多想。
再多想也无济于事。
杨川林跟着杨阳离开了阿什塞山,山脚下停着一辆车。
他小心翼翼地把李俪倩安置在车上。
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精神不济也是情理之中。
杨川林坐在她旁边,两人一同被送往最近的医院。
司机了解李俪倩的伤势,一路上车速都很平稳。
在平稳的车上,杨川林低头看着靠在他腿上熟睡的李俪倩,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触她的脸颊。
俪倩,我该如何是好……
因为青省地域辽阔,人烟稀少,所以车开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到达医院。
下车时,李俪倩被杨川林的动作惊醒,慢慢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我们到医院了?”
杨川林轻声应了一声,将她公主抱起来。
李俪倩感受到腿和手上的疼痛,没有再说话。
到了医院,医生为她检查了十多分钟,然后指示杨川林抱着李俪倩去另一个地方处理伤口。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李俪倩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楚地听到他胸腔里跳动的心跳。
她不禁有些恍惚。
她有多久没有和杨川林这么接近了?
以前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连被子都是分开盖的。
明明之前决定再也不会被他影响。
没想到阿什塞山的经历,又把她拉回到了过去。
李俪倩无声地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去想这些。
处理好伤口后,李俪倩的右脚和左手都上了石膏,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等杨川林。
杨川林让她在这里等他,也不知道他去忙什么了。
没过多久,李俪倩就看到他从医院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
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是去给她拿拐杖了。
李俪倩带着一脸的不解,目光紧紧锁定杨川林。
他啥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
杨川林迎上了她的目光,好奇地问:“怎么了这是?”
李俪倩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用手撑着椅子,缓缓站起。
杨川林伸手轻轻扶了她一下。
看到李俪倩要去拿拐杖,他显得有些无奈。
难道俪倩就这么想和他划清界限吗……
“拐杖不是现在用的,等回去再用。”
李俪倩听了这话,收回了手。
她现在体力不足,用拐杖离开医院也是浪费时间。
司机还在外头等着呢。
想到这,李俪倩轻声对杨川林说:“那就麻烦你了。”
杨川林看着她那副乖巧又疏远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索性直接抱起她:“走吧。”
李俪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看着他那冷峻的侧脸和紧闭的嘴唇,李俪倩心里有些不确定。
他这是生气了吗?
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
回去的路上,司机把车开到了派遣队在青省的临时住处。
车杨一个小时,都是司机在前面说个不停。
李俪倩和杨川林之间,却一句话也没说。
司机有些好奇:“你们俩是夫妻吧?吵架了?”
这话一出,李俪倩的脸立刻红了。
“不是的师傅,我们不是夫妻。”
杨川林却默默地笑了。
夫妻,这个词他怎么就没觉得这么悦耳呢。
转眼间,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李俪倩的同事们在临时住处外探头探脑,往车里杨望。
杨川林瞧了瞧车窗,打消了抱李俪倩下车的念头,而是扶着她的手,护送她下车。
李俪倩一下车,同事们就围了上来。
她立刻被同事们的关心所包围。
“俪倩,你没事吧?我听梁丽说的那么严重,还以为你……”
说到这,开口的年轻男同事赶紧闭上了嘴。
和李俪倩住一个帐篷的娃娃脸女同事梁丽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然后拉住李俪倩的手,满脸关切。
“俪倩,你可吓死我了,我当时看你掉下去,心都要跳出来了,还好你没事。”
李俪倩对自己这次惊险的经历,也很害怕。
“我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
当时她掉下去的那一刻,都已经准备面对死亡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让李俪倩回去休息吧。”
将院士看到一群人围着李俪倩问这问那,眉头紧皱,开口说道。
其他研究员听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杨川林搀扶着李俪倩往她的宿舍走去。
两人走后,梁丽盯着他们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自言自语。
“我怎么感觉,他们俩有点问题呢?那个队长,以前是不是来过科学院,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派遣队里,和李俪倩一个房间研究的派遣员得意地说。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李俪倩和那个杨队长,可是一对呢!”
梁丽惊讶地“啊”了一声。
爆料的派遣员摇了摇头,神秘兮兮地说:“还不止呢,他们已经结婚好久了!”
梁丽愣住了。
自己之前问李俪倩的时候,她怎么就没跟自己说呢!
不久,梁丽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悟的表情。
看来是俪倩和她的另一半吵架了。
不然她怎么会选择保持沉默呢,这又不是啥见不得光的事情。
她打算找个时间再去探探口风。
……
这时,在临时的住处。
尽管有杨川林的搀扶,李俪倩回到房间时还是累得满头大汗。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杨川林则把拐杖靠在床边的墙上,让她一伸手就能拿到。
李俪倩看着杨川林放好拐杖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感到有些疑惑。
“怎么了?还有啥事吗?”
杨川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以后,别对我说谢谢。”
李俪倩挑了挑眉,理所当然地回应:“我们又不是夫妻,礼貌点也是应该的。”
杨川林听到这话,感觉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而说起了别的话题。
“我调到别的部队了,去了青省海西部队。”
李俪倩沉默了,然后慢慢地说。
“你没必要这么做。”
杨家的影响力只限于昌北地区。
杨川林调到青省这个杨家势力触及不到的地方,对他的职业发展没有任何好处。
她之前听说过有些部队对外来者不太友好。
也不知道西海部队是不是也这样。
杨川林却坚定地说:“有必要。”
李俪倩叹了口气。
她明白杨川林的想法。
但她也不想再次被那段感情束缚。
她想要追求自己的梦想,为国家贡献力量。
李俪倩思考了一会儿,轻声说。
“川林,我知道你希望我回去继续做你的妻子,但我已经不再愿意被感情所束缚,你明白吗?现在我只想为国家的天芸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杨川林听后,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失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李俪倩从未见过的坚定。
“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没打算让你放弃梦想,我不会束缚你,我会支持你的梦想,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李俪倩突然握紧了拳头,紧紧地盯着这个与她朝夕相处了好几年的男人。
“为什么?”
“在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深刻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我不能没有你,俪倩。所以来到青省西海部队,我心甘情愿。”
李俪倩的眼中渐渐涌起了泪花。
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中带着一丝嘶哑。
“所以你爱我?”
杨川林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
李俪倩悲伤地看着他,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在脸上肆意流淌。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直到这一刻,李俪倩才意识到自己心中的创伤并没有愈合,而是被她隐藏了起来。
她一直声称自己已经放下了。
但杨川林的出现,还是让她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了涟漪。
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只有造成创伤的人才能治愈它。
杨川林看着她湿润的脸庞,心中涌起了一丝酸楚。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对心爱之人的心疼吗?
杨川林不确定,他现在只想将李俪倩紧紧拥入怀中安慰。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下一秒,李俪倩却将他推开了。
“你先别过来。”
杨川林一脸茫然地盯着她,问道:“发生啥事了?”
李俪倩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痕,眼圈泛红地瞪着杨川林。
“那你之前为啥要那样对我?”
杨川林的眼神低垂,声音略显沙哑。
“我向来不擅长表达,直到你离开,我才意识到我们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
“以前我总是自以为是,以为我不说,你也能明白,但我忽略了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那就是沟通,不说出来,别人又怎能理解呢?”
李俪倩斜眼瞥了他一下,声音低沉:“那你说说,你自以为是了些什么?”
杨川林坐在她床边,开始慢慢回忆起过去的事情。
“张芸捷,你一直以为我还对她念念不忘,但实际上我只是受父亲之托照顾她,父亲和她父亲是老朋友。还有……”
李俪倩打断了他的话。
“但我在医院亲眼看到,别的病人说你们是一对,你也没有否认。”
杨川林脸上闪过一丝挫败。
“其实那天是这样的,张芸捷请我去医院帮忙,因为她的手被烫伤了,我想着父亲让我照顾她,我就去了,并不是因为我还喜欢她,我心里已经有了你,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她,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父亲写给我的信,还有你说的病人说我们是一对,我当时根本没听到那句话,不然我肯定会反驳。”
李俪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杨川林握住她的手:“在我调到西海军部之前,我已经和张芸捷说清楚了,我也向病人解释过了。”
李俪倩看了他一眼:“不止这一件事。”
杨川林认真地凝视着她的眼睛。
“你有什么介意的事,我都愿意一一解释给你听。”
只要她不把话憋在心里,直接离开,他愿意把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还有,你为什么不想和我生个孩子?我和你亲热时,你都躲开!”
杨川林沉思了一会儿,沉默了,最后叹了口气。
“因为我身上有伤,但我又不想你难过,所以……”
李俪倩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真相是这样。
两人聊了很久,直到太阳渐渐落山,屋子里也慢慢暗了下来。
幸运的是,这个临时的住所虽然偏僻,但还有电灯。
杨川林走到门口,点亮了灯。
李俪倩这才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对了,西海部队那边不需要你回去报告吗?”
杨川林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让副队长杨阳帮我请了假。”
李俪倩皱起了眉头。
“你刚调过来就请假,不太好,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杨川林却站着没动。
李俪倩抬头看着他,好奇地问:“你还有什么事?”
杨川林支支吾吾地开口。
“我能留下来过夜吗?”
李俪倩惊讶地看着他。
“我都这样了,你还想干什么?”
杨川林摇了摇头。
“不是,我只是想要陪着你。”
李俪倩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脸上泛起了尴尬的红晕。
“你还是回去吧。”
杨川林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问了她一句。
“那你现在原谅我了吗?”
李俪倩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没有!”
杨川林突然间紧紧握住了他身旁的拳头。
他原以为……
紧接着,李俪倩的话语再次飘入他的耳中。
“但是,如果你表现得好,我会考虑考虑。”
杨川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太好了!”
经过这番对话,李俪倩怎么看都觉得他现在像极了一只摇尾巴的大狗。
眼看杨川林就要走过来,李俪倩连忙说道。
“今晚你还是得离开这里。”
杨川林立刻停下了脚步,静静地注视着她。
“但我真心想照顾你……”
李俪倩依然坚持己见:“我这儿一切都好,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杨川林低下了头,李俪倩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的尾巴也低垂了下来。
他退出了房间,轻轻地合上了门。
李俪倩突然喊住了他:“杨川林!”
门迅速被拉开,杨川林盯着她,眼中似乎有一丝期待在闪烁。
“帮我把灯关了吧。”
杨川林忍不住问:“就这一件事吗?”
李俪倩忍住笑意:“是的。”
杨川林深吸一口气,迅速地关上了灯。
李俪倩带着笑意说:“再见。”
杨川林没有抬头,合上了门:“再见。”
杨川林离开后,李俪倩躺在床上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停下来。
她也没想到杨川林私下里竟然是这个样子。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对她敞开心扉,她又怎么会离开。
李俪倩拉上被子,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一直回放着这些年的婚姻生活。
她不禁感慨。
原来,即使是相爱的两个人,也会因为缺乏沟通而走到这一步。
原来,即使是天作之合,也会有波折。
渐渐地,李俪倩进入了梦乡。
而另一边,杨川林并没有像李俪倩想的那样生气。
他走在回部队的路上,嘴角却慢慢上扬。
俪倩的态度变化他看在眼里。
俪倩说看他表现,也就是说,他们未来还有机会在一起。
想到这,杨川林觉得自己走路都更有劲了。
一直走到部队驻扎的地方,杨川林这才收起了嘴角的笑容。
他回到住处,看到杨阳刚刚上床。
因为房间不够,他这个队长和副队长住在一起。
这时杨阳看到他回来了,也没有多问。
杨川林昨天才调过来,跟队伍里的士兵都还不熟悉。
他匆匆洗漱后,上床闭上了眼睛。
但脑海中却浮现出今天的一切。
如果不是听她说,他也不会知道结婚这么多年,她竟然在自己这里受了这么多委屈。
而自己竟然也没有察觉……
想到这,连他自己都想骂自己,离婚也是自找的。
杨川林想到俪倩脸红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
真是可爱,好想紧紧抱住她……
第二天,天还没亮。
杨川林站在军队前方,远远地望了一眼李俪倩所在的临时住所的方向。
俪倩,等我去找你。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头,对军队下达了回部队的指令。
“出发,前往阿什塞山山脚与天芸派遣队汇合。”
……
当窗外的阳光照在李俪倩的脸上,她才睁开了眼睛。
拿起手边的手表,此时已经是9点了。
李俪倩叹了一口气。
平时她不到6点就会醒来。
要不是现在受伤了也不会睡这么久。
派遣队这次在阿什塞山要勘测几天。
估计现在江院士已经带着其他人再次上山勘测了吧?
李俪倩刚刚用手撑着坐起来。
突然,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李俪倩,你终于睁眼了?江院士让我来照看你。”
李俪倩一抬眼,发现是梁丽。
她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真是麻烦你了。”
梁丽挥挥手,走进来:“别客气,不过有件事我憋了一天了。”
“哦?什么事?”
李俪倩目光投向她。
梁丽一屁股坐在床边,声音清脆得像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
“你和杨队长是夫妻对吧,我昨天问你你怎么不说呢?”
李俪倩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起上山时梁丽曾提出的那个问题。
“那会儿……”
她的话音未落,梁丽已经兴奋地插嘴了。
“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所以你才加入派遣队,杨队长也跟着来了?”
李俪倩挑了挑眉毛。
梁丽的猜测差不多对了。
但他们不是吵架,而是直接离婚了。
不过这件事没必要提,李俪倩索性点了点头。
“是这么回事,但我参加派遣不是为了赌气,是真心想为国家建一个天芸观测台。”
梁丽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你真厉害,我也是想为国家出份力,我们还年轻嘛。”
李俪倩对梁丽的话没有怀疑。
梁丽快三十了,但至今未婚,家里肯定也催过她不少次。
但她还是参加了这次漫长的天芸台选址勘测,足以看出她的决心。
李俪倩也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你也很了不起。”
梁丽害羞地笑了笑,扶着李俪倩站起来。
“你还没洗漱吧?我带你去。”
李俪倩点头:“谢谢。”
洗漱完毕,梁丽帮李俪倩拿来早饭。
李俪倩吃饭时,梁丽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突然说。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
李俪倩咽下食物,估算了一下。
“应该走了四分之一。”
梁丽揉了揉腿。
“你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爬这么高的山,要不是看到你们一直在走,我估计半路就放弃了。今天早上感觉腿酸得走不了路。”
昨天李俪倩爬山也很累,但后来摔下去就忘了这茬。
她敲了敲自己完好的左腿,也是酸的。
梁丽感慨:“我还得谢谢你,让我能休息一下,不然连续几天上山,不得累死我。”
李俪倩苦笑:“天天爬肯定习惯了,到时候就不累了。”
两人闲聊着,梁丽很快提出离开。
“那我先回隔壁了,有事你就敲墙,我能听见。”
临时住所隔音不好。
李俪倩点头,拿起床边的拐杖坐在桌边。
桌上放着她带来的资料。
她翻开资料看起来。
晚上,夜色深沉。
李俪倩躺在床上,本来昏昏欲睡,却被走廊的脚步声惊醒。
是江院士他们回来了。
她拿起手表,借着月光一看,已经11点了。
突然,又是一阵开门声。
李俪倩皱眉坐起。
梁丽不是去睡了吗?还有谁会进来?
借着走廊的灯光,李俪倩这才看清了人。
原来和江院士一起回来的,还有杨川林。
杨川林轻掩门扉,蹑手蹑脚地靠近床畔。
他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李俪倩轻轻摇头,但随即想到黑暗中他可能看不见,于是轻声回答。
“没有。”
杨川林小心翼翼地坐在床沿,轻声说:“快休息吧,我只是来看看你,马上就走。”
李俪倩想到他第二天还要早早起床,便催促道:“看完就赶紧回去吧,你明天还得那么早起床呢,我现在就休息。”
“好的。”
杨川林却依旧坐在床边,没有起身。
正当李俪倩想要再次开口时,他突然凑近,轻吻了她的脸颊,然后迅速站起身。
“那我先走了。”
李俪倩轻抚脸颊,目送杨川林离去的背影,心神恍惚。
这就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吗?
似乎也挺让人心动的?
但他走得这么急,难道是怕她责怪吗?
……
接下来的几日,杨川林每晚护送完万派遣队后,都会来到李俪倩的房间。
直到派遣队勘察结束的那一天,李俪倩去开会时,许多人都对她挤眉弄眼。
她感到有些困惑,小声问梁丽:“他们这是怎么了?”
梁丽一边扶着她,一边递给她资料芸件,小声回答。
“他们都看到杨队长,每晚都往你房间跑。”
李俪倩的脸瞬间红了,她捏紧拳头,想要给杨川林一拳。
受限于空间,江院士只得在暂住地的一间空屋中召集了会议。
于是,李俪倩面颊泛红的瞬间,立刻落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还有人戏谑地调侃起来。
李俪倩还没来得及开口,江院士便带着严肃的表情走了进来。
大家立刻停止了交谈,心中涌起了不安的预感。
在会议中,江院士要求研究员们依次展示他们的勘探成果。
大家讨论了好几个小时。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江院士面色凝重地取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经过我们讨论,我们最终确定阿什塞山的山顶并不适合建造天芸台。”
在这个局促的房间里,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不太好看。
上山的艰辛是大家共同的经历。
即便如此,结果却告诉他们,这几天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没有人能感到高兴。
江院士毕竟历经风雨,很快就平复了情绪。
“好了,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我一开始就预料到选址勘探不会那么简单,否则这项任务也不会没有明确的期限。”
看到研究员们情绪低落,江院士出言安慰他们。
“这次我们还是有收获的,至少排除了阿什塞山这个选项,现在最重要的是,整理好行装,前往下一个勘探地点。”
江院士又说了一些鼓舞士气的话,然后宣布了接下来的行程。
“现在我们整理一下,吃过午饭后,1点在住处外的空地集合,我们出发去腾云雪山。”
会议结束后,李俪倩也难以言说自己的心情。
当她离开这个狭小的“会议室”时,一位男研究员不小心撞到了她。
如果不是梁丽及时扶住了李俪倩,她可能就会摔倒在地,伤势加重。
“喂!你在干什么!没看到这儿有个受伤的人吗!”
男研究员脸上没有一丝歉意,满脸的尖酸刻薄。
“是啊是啊,只要受了伤,什么事都得让着,就连这几天的上山勘探都躲过去了!”
梁丽的脸颊突然变得通红,她似乎想要冲上前去争辩。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并不是俪倩有意为之的伤!”
李俪倩伸手拦住了她,自己挺身而出,直面那名男研究员。
“我理解你因为这些天的辛勤工作白费而感到愤怒,并将这种情绪转嫁到我身上,但我们的调查可能会持续一两年,甚至五到十年,这么长的时间里,我们终将迎来成功的那一天,但更多的时候,像这几天一样,你必须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否则你根本无法坚持到我们成功的那一天。”
男研究员紧握着拳头,沉默不语。
李俪倩转过身对梁丽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回到房间后,梁丽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俪倩,你刚才说的那些话,真是太有道理了!勘探工作确实需要一个良好的心态!”
李俪倩轻轻摇头。
“实际上,我心里也难免会有些失望,但我也知道必须去调整。”
梁丽点头表示同意:“对,我刚才也很失望,不过我相信我们能够坚持到成功的那一天!”
李俪倩微微一笑。
她也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实现目标,亲眼见证国家天芸台的建立。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李俪倩的伤直到三个月后才完全康复。
期间,杨川林本想将她带到部队去照顾。
他已经在西海部队安顿下来。
李俪倩可不答应。
她可不想错过每次勘探队带回的成果。
她得紧跟勘探队的动态。
杨川林对此也束手无策。
只能在有空的时候去找她。
过了几个月,那些经常和杨川林打交道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杨川林有个既漂亮又聪明的研究伙伴。
他总是找机会去见她,甚至不惜花掉一个月的工资。
就在这一天,在西海部队的办公室里。
一个和杨川林关系不错的军官郝鸿涛看到他又要出门,忍不住开玩笑。
“你这家伙,又去找你女朋友了?”
杨川林嘴角一挑,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郝鸿涛抱怨说:“看来我们西海部队的宿舍,对你来说只是个临时的落脚点啊。”
杨川林摇了摇头:“哪里的话。”
郝鸿涛无奈地摇头:“找个时间把你女朋友带到部队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好的,我会问问她。”
郝鸿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点小事还要问?直接找个时间带她来就是了。”
杨川林知道郝鸿涛和他女朋友关系并不好。
他拍了拍郝鸿涛的肩膀。
“郝旅长,感情不是这么处理的,我以前总是待在部队,差点失去了女朋友,你也要多注意。”
说完,杨川林就和郝鸿涛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我赶时间,先走了。”
郝鸿涛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感情不应该是这样处理的吗?
但他的父母一直都是这样,不是也过得好好的吗?
也就是莫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他产生了矛盾。
最终,郝旅长把杨川林的话抛到了脑后,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女人不能太宠溺,否则容易得寸进尺。
他不能像杨川林那样。
……
在青省的秘密研究院。
李俪倩结束了一天的研究工作,被院门口的保安叫住。
“李研究员,外面有人找你!”
李俪倩的眼角掠过一抹笑意,她轻盈地转了个身,向院落外迈步。
她心里除了杨川林,也猜不出还会有谁。
果不其然,她刚到科学院的门口,就瞧见了身着军装的杨川林。
杨川林一见她,便伸出手,似乎想要拥抱她。
李俪倩正期待着他的拥抱,然而他突然又收回了手。
“你咋不抱我呢?”
李俪倩直截了当地问。
自从两人重归于好后,她变得更加直率。
杨川林显得有些无奈。
“我身上脏兮兮的,等我洗个澡再说。”
李俪倩微微一笑,拉着他的手,引他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秘密研究院通常不允许外人进入。
但由于李俪倩经常负责护送天芸派遣队上山,她和江院长也混熟了。
她硬是凭借自己的面子,在秘密研究院里成了特例。
对此,李俪倩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俪倩的宿舍是个单间。
杨川林一进屋,便从衣柜里拿出衣物,走进了浴室。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李俪倩心中也涌起了一丝期待。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杨川林了。
不一会儿,杨川林从浴室走了出来。
李俪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紧紧抱住。
她也沉浸在这个久违的拥抱之中。
她的鼻腔里充满了杨川林的气息。
突然,一阵失重感袭来,让她不禁惊呼一声。
“啊!”
紧接着,李俪倩被放在床上。
一腿插进了她双腿的缝隙。
杨川林的热浪扑面而来,他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语。
“行吗?”
她面颊染上了淡淡的红霞,微微颔首。
转瞬之间,她的衣裳便被褪去,随意丢在了地上。
“别扔地上,我今天可不想洗衣服……”
“稍后再捡,现在先专注,看着我……”
不久,室内便充满了呻吟和喘息。
在意识模糊之际,李俪倩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宿舍隔音不错。
紧接着,又一次冲击,将她脑中的念头击得粉碎。
……
第二天清晨,李俪倩睁开双眼,感到身体有些疼痛。
她伸手一摸,触到了一个热乎乎的身体,不由得一惊。
“你怎么还没走?”
虽然他们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夜晚,但每次醒来,杨川林都已不在身边。
杨川林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请了假。”
李俪倩明白了。
“正好我今天也休息。”
“我知道。”
李俪倩惊讶地转过身,抬头看着杨川林的眼睛。
“你知道?好啊,你这是早有预谋啊?”
杨川林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两人在床上又缠绵了一会儿。
李俪倩这才起身,开始穿衣。
杨川林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领结婚证?”
李俪倩的动作一滞。
“结婚证?”
杨川林也坐了起来,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嗯”了一声。
李俪倩被他弄得耳朵痒痒的,躲了躲。
“过段时间再说吧。”
杨川林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李俪倩抱得更紧。
……
一个月后,在西海部队。
杨川林面带微笑,拉着李俪倩走向部队食堂。
一路上,遇到熟人,他就开始介绍她。
“这是我的爱人,李俪倩。”
李俪倩被他弄得脸红,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腰,小声说:“行了,别太过分。”
杨川林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走进军营食堂的包间,杨川林的老朋友们已经等候多时。
“你这家伙,终于露面了。”
“这位应该就是嫂子吧?”
杨川林拉着李俪倩的手,向她一一介绍。
“这位是……”
直到介绍到郝鸿涛,李俪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郝鸿涛感到有些意外:“李研究员,我脸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李俪倩轻轻摇头。
她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是从莫雅那里听说的。
如今,她和莫雅已经成为了好友。
也知道莫雅已经与郝鸿涛离婚,孩子归她抚养。
李俪倩为莫雅感到高兴。
因为郝鸿涛与杨川林不同。
杨川林愿意为她做出让步,改变自己。
但郝鸿涛并非如此。
不过,今天并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面对杨川林投来的疑惑目光,李俪倩用眼神回应:等会儿回家再说。
看着杨川林和李俪倩两人恩爱的模样,郝鸿涛心中不免泛起一丝酸楚。
他举起酒杯,默默地喝着。
整个饭局,除了郝鸿涛外,大家都沉浸在欢乐之中。
但大家也都了解他的情况,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饭局结束后,郝鸿涛已经醉得不省人事,被警卫员扶了回去。
李俪倩和杨川林手牵手在西海部队的操场上散步,消食。
这时,她才解释了他之前的疑惑。
“我有个朋友叫莫雅,所以听到她丈夫的名字时,我有些惊讶。”
杨川林恍然大悟,随即紧紧握住李俪倩的手。
“我早就提醒过他,但他就是不听,嫂子和他离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轻轻拍了拍口袋里今天刚刚拿到的结婚证,然后目光温柔地转向了李俪倩。
“幸好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经烟消云散,你也回到了我的身边。”
李俪倩轻轻一笑:“没错,如果不是你及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才不会和你在一起呢。”
杨川林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把李俪倩的手拉到嘴边轻轻一吻。
“从今往后,我们要一起携手到老。”
李俪倩吓了一跳,急忙把手抽回来,四处看了看。
确认没人后,她松了一口气,瞪了杨川林一眼。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以前真是在装模作样。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好意思这么做!”
杨川林微微一笑,再次拉起她的手:“别担心,我已经检查过了,周围没人。”
两人继续散步,走了一会儿,杨川林问道:“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妈?”
李俪倩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天芸台的选址还没确定……”
杨川林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没关系。”
他愿意耐心等待。
三年后,在青省的秘密研究所。
杨川林从部队匆匆赶来,通过人脸识别进入了研究所。
他正准备前往李俪倩的宿舍,却看到她从会议室的方向走来。
她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兴奋。
杨川林立刻改变方向,走到李俪倩面前。
“俪倩,怎么这么开心……”
李俪倩眼睛闪烁着光芒,还没等他说完,就紧紧抱住了他。
“川林,天芸台建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杨川林一愣,随即满脸欣慰,回抱住她。
“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们一起回家见你妈。”
“好的!”
李俪倩拉着他往寝室走去,一路上不停地说着。
“我跟你说,天芸台本来是计划建在长阳雪山的,后来因为……”
杨川林低头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温柔。
这么多年,他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这次,他一定会让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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